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鹄俟

  第四日。
  侵晨,因发低烧而浅眠的贞华被一阵“呜呜”声弄醒,抬首一看,是婢女被绑了起来,正呜咽着挣扎。
  已留了鬍鬚的男子见目标醒了,鹰视地扫了她一眼,仍在监督乃弟綑好固定婢女口中破布的绳。
  少女豁然起身,惶然望着“陌生人”,纵鬓发蓬乱、面孔瘦削了些,他对她而言,也是再熟悉不过的。
  那对常怀凶戾的目精,只有瞻视她时,纔流出的特有的激情,几下飞湍,便冲垮了她自以为坚固的堤坝。
  耳中喧豗,胸中震盪,她并非诧异于他的到来,因冥冥中她已默认,他是迟早会来的。
  只是再次见到他时,她的心竟如暴风呼啸、锣鼓震天、瀑流轰响,全然忘了帐内外的天地,与自己多日的坎坷飘零。
  高乾走过来,蹲在榻前,甚都未言,就捧住她的面、固住她的颈,而后深吻了她。
  而她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,自己晨起尚未梳妆,蓬头垢面、口气不洁,是否会影响在他眼中的形象!
  所谓毁天灭地,亦不过如此吧,她瞑目,承受着他久别重逢后的追索,甚至忘记了抗拒和质询。
  不知过了几多时光,或有百年,或只须臾,他们便被打断了。
  “兄!”有人短促地警告道,“要亲别在这里亲,耽误了大事。”
  乃兄这纔放开贞华,目中情潮涌动,口中却极简略: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  家?何处是家?是他的渤海,亦或她的博陵?
  她恍然梦觉似的,望了望周遭:门口的那人是高昂,亦憔悴粗糙了几分。
  却一扫平日的浮薄,面色警戒而凝重,见了嫂亦未微笑,只瞪目颔首而已,颇似捕食时的豹。
  高乾拽起她的臂,拉她步出毡帐,她则机械地跟着他,脑中嗡嗡、混沌如粥——要不要反抗?要不要尖叫?到底要不要逃离他?!
  营地的佈局渤海人应是摸清了,竟绕过每一个站岗的士卒,直到了边缘的一小片空地。
  彼处,大树后立了数个男子,皆怀刃鹄俟(如鹄引颈翘首而待),机警非常。
  为首的那个西域人特徵颇明显,不是别个,正是曾来传话的贺六浑。
  “太好了,如此顺利。”他兴奋道,“马已备好,事不宜迟。”
  “此事要多谢你。”高乾、高昂行礼道。
  “嗨,这算什么?”他用生疏的高夷语道,“能帮到同胞,我很开心。”
  高乾扶她上马,一如从前的有力、殷勤——
  这是她在过去的叁日叁夜里常思及的场景,只是在那些幻想中,她会高叫着推开他,甚至会持刃刺伤他,而后一个人南驰而去,甩掉她的强暴者,顺利地回到博陵,回到阿耶的身傍,假装这一切都未有发生过那样。
  而此刻,她却毫无挣扎,任他跨上马鞍,坐于自己身后。
  她拘于他的身躯、双臂和辔间,恰似被劫婚时,但并不觉自己像困兽或触到颇黎、飞不出去的鸟。
  到底是何缘由,她也辨不清,只知目下并无抗争的力量。等到了河北一带再说吧,她如此安慰自己道。
  他的气息是如此熟悉,气概是如此难敌,她发现,自己恍惚间竟听凭他的支配,心甘情愿,若痴若醉,直到——
  一声哨响划破了寂静,声长而尖锐,甚急甚迫,引鸣声四起。
  很显然,是他们被人发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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