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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暗影剧本

  “按理来说,这个世界的生产制造力是不足以打造枪械这类的热武器的。这个K有枪,还能把子弹用在这种地方,说明他的武器库存很充足。”
  封施盛的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只在苏芷菟耳边响起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,却带着冰冷的分析。
  “幸好他目前对我们没有明显的恶意,不然我们很难和这样的人抗衡。”
  苏芷菟轻轻点头,怀里的小黑猫似乎也感受到了紧绷的气氛,不安地蹭了蹭她的手臂。
  是的,这个K对他们这个队伍是没有明显恶意的,但是对她,似乎有别的图谋。
  可是,这个K总归是刚才救了自己。她不能对这个人抱有那么强的恶意……思绪愈发乱了,苏芷菟不敢往下细想。
  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,以及地上那摊碎裂的金属残骸,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男人的危险与不可控。
  几人快速休整一番,又跟随工作人员穿过那条挂满模糊油画的幽深通道,空气愈发滞重。那股甜腻的霉味混合着陈年灰尘、朽木和某种近乎腐败的脂粉气息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呼吸道里。
  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、包裹着磨损暗红色天鹅绒的木门。
  工作人员无声地推开它,一股更为浓郁复杂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。
  那是无数件戏服堆积散发出的织物味、化妆品残留的化学香气、木头涂料味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铁锈般若有似无的血腥气。
  后台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、杂乱,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巨型仓库。
  高高的天花板隐没在昏暗里,几盏摇摇欲坠的舞台工作灯投下惨白而有限的光圈。视线所及,是成排挂着各式华丽却蒙尘戏服的移动衣架,如同沉默的彩色幽灵;堆积如山的道具箱半开着,露出断裂的权杖、生锈的盔甲、面目模糊的人偶头颅;巨大的背景板倚靠在墙边,上面绘制着褪色的宫廷花园或阴森的森林;角落甚至有一架盖着防尘布的叁角钢琴,琴脚边散落着泛黄的乐谱。
  而在这片杂乱与昏暗中,已经有人先到了。
  比他们先走一步的K先生与他那叁名队员站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区域。
  K正随手翻看着一件挂在衣架上的、镶着虚假宝石的厚重礼服,姿态悠闲得仿佛真是来参加一场化妆舞会。他带来的“王妃”和“王子妃”紧挨在一起,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苍白不安,那位“宫廷侍卫”则沉默地站在稍外侧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环境。
  另一侧,距离K的队伍约七八米远,还有叁个人影。他们看起来颇为狼狈,衣角带着污渍,神色紧张而不安,显然也是刚刚经历了一些小挫折。
  看到又有人进来,尤其是气场强大的K先生团队和随后进来的封施盛四人,他们明显更加紧张了,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,手中紧紧攥着他们的角色卡,根据外观判断,看起来像是几个宫廷侍从或小角色的身份。
  加上刚刚走进后台的苏芷菟四人,整个空间里,叁支队伍,十一名玩家,像被无形之手抛入这破败舞台的困兽,彼此间隔着警惕与猜忌的鸿沟,沉默在粘稠的空气中蔓延。
  推着吱呀作响、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制推车,那些面容模糊、动作僵硬的剧院工作人员再次幽灵般出现。他们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无视了空气中紧绷的对峙,将一本本厚重、册页发黄卷边的剧本不由分说地塞进每个人手中。
  苏芷菟接过她那本,冰冷的封皮触感让她指尖一颤。封面上,花哨却已严重褪色的字体扭曲地拼出一个名字——《暗影宫廷:爱、野心与猫》。
  她怀中的小黑猫似乎也感知到了不祥,不安地轻轻“咪呜”一声,毛茸茸的小脑袋更紧地蹭着她的手臂,寻求安慰。
  压抑的沉默被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打破。众人带着疑虑与审视,开始阅读这强加于他们的命运剧本。然而,随着那离奇扭曲、充斥着病态欲望与荒唐阴谋的情节逐渐展露,这些早已见惯生死、历经诡异的玩家脸上,也相继浮现出难以置信、荒谬乃至厌恶的神情。
  剧本描绘了一个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腐朽王国。
  权力之巅的国王,正值壮年,威严的外表下却裹挟着无尽的空虚与暴戾。他坐拥一切,却对任何事物都感到索然无味。直到他将目光投向了王妃身边那个总是安静抱着黑猫、眼神纯净得像一汪从未被污染过的清泉的小女仆。一种扭曲的占有欲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。他渴望撕碎那份纯净,将其染上自己的颜色,却又被可笑的骄傲与身份枷锁束缚,最终化为时而关注、时而折磨的诡异行径,如同孩童残忍地拨弄掌中无力反抗的蝴蝶。
  年轻的王子,野心如同燃烧的毒火,日夜觊觎着那顶冰冷的王冠。他将父王对那个卑贱女仆的特殊“青睐”视为王室奇耻大辱与权力不稳的征兆。他与深受国王信赖、地位尊崇的国师秘密结盟。
  那位国师,面容永远笼罩在一层冷漠的疏离感之下,精通晦涩的秘术,心思深不可测。
  王子固执地认定,女仆怀中那只备受王妃溺爱的黑猫,是引来不祥、蛊惑君心的邪物,誓要将其铲除,并借此狠狠打击王妃的势力。国师应允了王子的计划,却并非全然为了权力,他自有其无人能窥探的盘算。
  然而,在一次为王子进行的秘密占卜中,这位自认能掌控一切的国师,竟意外邂逅了一位蒙着面纱、眼眸中盛满哀愁与绝望的年轻女子。那是新晋的王子妃。自此,国师如同遭遇宿命般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。
  早已明了国王之心从未属于过自己的王妃,将满腔无处安放的柔情与深宫寂寞,尽数寄托于宠物黑猫和那位沉默忠诚的护卫队长身上。她隐约察觉到了王子与国师之间涌动的暗流与针对黑猫的阴谋,试图保护它和那个单纯的女仆,却深感力不从心。而在她内心深处,对那位始终如影子般守护她、目光坚毅的护卫队长,藏着一丝不容于世、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晦暗情愫。
  护卫队长,勇武而忠诚,将守护王妃视为毕生职责与荣誉。他洞悉了王子的蠢动和国师平静表面下隐藏的危险,屡次试图向国王或王妃发出警告,却总被无形之力阻碍,自身也因此被卷入漩涡中心,步步濒临致命的险境。
  被迫嫁与王子的王子妃,在奢华牢笼中日渐枯萎。与国师的那场意外邂逅,成了她灰暗生命中唯一照进来的、却注定是禁忌的光亮。她不得不在暴戾的王子与神秘的国师之间绝望周旋,内心充满恐惧与负罪感。
  而处于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最中心的小女仆,单纯善良得近乎苍白。她唯一的心愿,就是照顾好王妃托付给她的黑猫。她懵懂地承受着国王那双时而灼热、时而冰冷的注视,以及王子那毫不掩饰的刻骨敌意,对那正在悄然收紧、欲将她与怀中小猫一同绞碎的命运罗网一无所知。她敬畏那位高深莫测的国师大人,却不知自己仅仅是他庞大棋局中一枚无足轻重、甚至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棋子,正被巧妙地利用着她对猫的守护之心,一步步引向预设好的血腥终局。
  剧本的高潮在疯狂与毁灭中降临。王子与国师精心设下圈套,于一场宫廷盛宴上突然发难,当众指控黑猫为带来灾祸的妖邪,欲以“净化”之名当场处死。王妃不顾一切地奋力阻拦,国王则因内心复杂扭曲的情感而态度暧昧,迟迟未决。
  混乱之中,国师与王子妃的私情意外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。王子瞬间暴怒,羞愤交加之下竟欲亲手斩杀王子妃。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护卫队长为保护王妃、并试图在混乱中揭露王子阴谋,与王子的心腹爆发激烈冲突,终因寡不敌众,身负重伤,生命垂危。
  接踵而至的背叛与冲击,彻底粉碎了国王最后一丝理智。他在极致的疯狂与绝望中,亲手用象征着权力的佩剑处决了曾最信任的国师,并重创了试图反抗的儿子。
  王妃目睹护卫队长为保护自己而濒死,又见证一系列惨剧接连发生,心力彻底崩溃,最终选择了断生命,追随那份无望的情愫而去。
  而那个始终只想保护小黑猫的女仆,在宫殿燃起的熊熊烈火与彻底的混乱中,为了从烈焰里救出那只被遗忘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猫,毫不犹豫地冲入了火海,再未出来。
  国王最终怀抱着的,只有小女仆被烧得焦黑的微小尸身,以及那只被她用生命护住、奇迹般幸存下来的黑猫。他坐在空荡冰冷的王座上,对着死寂的宫殿宣布退位,王国自此陷入漫长的黑暗与衰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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